少年們離開了。

冷光燈映照的壽司店堂裏,只剩一人。

涼宮奈立在長木桌旁，面無表情,視線空洞地落在地面上。

疲倦在四肢裏流動,冷冷的。她想自己應該找個地方躺下來,閉上眼什麽也不想，把五識都沈到三途川底。

然而身體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，雙腳紋絲不動，不僅如此,聽覺更像是乘著流星般，直直地撲到屋外去。

聽不到動靜，身體便開始著急，忍不住要往那邊走……

涼宮奈硬生生拉住了腳步。

恍恍惚惚地坐下來,手搭上桌面，卻摸得一手冰涼，少女才驚覺原來自己之前把醬汁打翻了，忙扯過架子上的抹布擦起來。

桌上，地上，都是。

黑紅液體在榻榻米上積成一個小小水窪，濃稠黏膩。手指無意間擦到，便是機伶伶的一抖。涼宮奈下意識地一甩手，朝指掌望去——

沾上了醬汁的小指，液體在膚上爬行，所過之處，飽滿淋漓。

那色澤，仿佛某種異獸的血。

一言不發地拿起抹布，狠狠地將那渾濁顏色抹去，直到那處皮膚被擦得又辣又疼，涼宮奈才住了手。

面色稍稍轉晴，涼宮奈正要繼續清理桌面，卻在此時聽到一聲巨響。

外面……開始了！

握著抹布的手猛地收緊，涼宮奈轉頭，視線定定地凝在那一扇木拉門上。

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，穿過拉門與空氣進入耳道。

——是沢田綱吉，他質問覆仇者們，為什麽在這時發起挑釁，今天的代理人之戰明明已經結束了。

然而他得到的回應卻是更加猛烈的進攻……是的，猛烈得近乎殘暴的進攻，涼宮奈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發生了什麽，那些打鬥中發出的聲響已充分說明了一切。

金屬相撞聲，爆炸聲，撞擊聲，轟鳴聲……聲聲不絕。

……不能出去。涼宮奈捏緊了拳。

他那樣地懇求她，而她也允諾了他。

如果出去的話就違背了承諾，而且……會分心的吧，他會因為她而分神，那就太危險了。

所以，只能站在這裏。

什麽都不能做了。甚至連看一眼都不行……

低下頭，指環在左手中指上閃著冷光。

“這種東西……”涼宮奈喃喃，“一點用都沒有啊……”

“哦？原來這裏還有一個。”

毫無征兆響起的話語令少女僵住！下一秒她動作極快地回頭，一個黑白交織的身影撞入她的眼瞳！涼宮奈瞳仁劇烈一縮，臉刷地白了。

覆仇者！

他身上沒有火炎，似乎是以普通人的方式漫步到這裏的。

對方完全沒有將她的戒備放在眼裏的意思，姿態簡直稱得上是好整以暇。

是了，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裏，涼宮奈和橋洞下的野貓並沒無任何區別，都是動動指頭就可以碾死的存在。

他看著涼宮奈的眼神也像看一個死物。

“嘖，真弱。”仿佛有些不滿似的，覆仇者懶懶擡手，“早知道就同意和阿雷漢多諾交換了。”

一簇火苗自某個看不見的角落騰起。涼宮奈冷冷地看著覆仇者。

“那你就試試啊。”將抹布丟到桌上，她點燃指環。

……阿綱，這下你可不能怪我了。

腹中苦笑一聲，涼宮奈看了一眼仍不點燃火炎的覆仇者，視線一轉，瞟到幾米外靠放在門邊的棒球棒，她走過去，把它握在手裏，將火炎催到最大裹住球棒。

心裏明鏡似的。沒了手環，就算一百個涼宮奈聯袂作戰，也不可能碰到面前的覆仇者一根頭發。眼前能見到的唯一結局就是她被覆仇者絞殺，那根鐵鏈將染上她的血，一如之前她的手指粘著黑紅色的醬汁。

可她不想死。不想在這種場合、以這種方式死去。

如果她不在了，那個棕發少年……

會怎麽樣呢？

霧之炎無聲燃燒，涼宮奈看著覆仇者，面色冷淡。對方從頭到腳都藏在繃帶中，她無法看到他的表情，只能從他的肢體語言中推測他的下一步動作。

覆仇者……應該是準備進攻了。

“在開始之前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。”涼宮奈忽然道，“你知道SK之神嗎？”

擡起的手微頓，覆仇者似乎是想了一下，然後很快聳聳肩：“沒聽過。餵，你別想拖延時間，沒用的。”

“拖延時間？怎麽會。”按下被看穿的心驚，涼宮奈極力讓自己顯得無比鎮定，“只是想提醒你一聲，如果你現在殺了我，那麽你家那位大人的計劃就永遠不可能實現了哦。——你知道的吧？就是那個有關彩虹之子更新交替的計劃。”

覆仇者的動作驟然一僵，渾身透出詫異。他第一次正眼打量面前的黑發少女。

“你知道了什麽？”他的嗓音陰森得似夜月下禿鷲的厲鳴。

竭盡全力激發著體內的火炎，涼宮奈若無其事地看著覆仇者：“我知道的事不多，不過我家BOSS知道的就很多，可惜你資格不夠，我和你也說不到一處去，你讓你們老大過來，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們，還替你們引薦我家BOSS。”

胡扯一通。她早就忘了彩虹之子詛咒篇裏究竟都寫了什麽了，記憶比火星上的氧氣更稀薄。

然而眼下這個局面，她也只能借著腦裏那模糊不清的幾個關鍵詞，亂說一氣，冀望能暫時拖住身前這個惡魔。

……阿綱，對不起，我這個豬一樣的隊友，果然還是到了需要豹一樣的你支援的時候了。

霧之炎已經催發到最大，如果你能發現的話……就過來吧。

冷汗悄無聲息地滲出，涼宮奈表情真誠地看著面前的覆仇者。

時間仿佛拉得無限長。涼宮奈數著自己的心跳。

“哈哈，差點被你騙過去了！”

涼宮奈悚然一驚。覆仇者森冷地盯著她。

還未及明白究竟自己哪裏露了餡，涼宮奈已看到那個纏著繃帶的惡魔動起來——

“轟！”

……

很久之後，涼宮奈也依舊沒弄明白，那時究竟是覆仇者的鐵鏈先射向了自己，還是沢田綱吉的火炎先轟破了竹壽司的門。

只是在當時，在那個月華如水的夜晚，在縈繞著食物香氣的廳堂裏，涼宮奈清晰地看見，當那條死神的鐵鏈沖到距她只有半米的地方……棕發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現！

他就像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那樣，周身燃著太陽的光芒，生命和力量同時在他身上張揚！

時光似乎被拉伸成了一條細細的線，以涼宮奈的眼力，竟然能夠精確地看到那個少年是怎樣擋在她的面前，橘紅火炎染亮了她的眼……

——宛如神祗，他將她牢牢護在身後！

然後……溫熱的液體吻上她的臉。

起初涼宮奈不明白那是什麽，她整個腦袋仿佛僵住了，遲鈍得要命。

於是那滴液體就那樣，靜靜地滑過她的臉龐……

“啪”。

——落在她下意識按著胸口的左手上。

涼宮奈怔怔低頭，一抹猩紅映入眼簾。

血。

是沢田綱吉的血。

她擡眼，視野前所未有的清晰，頭腦冷靜得不像自己。

沢田綱吉的左臂一片鮮紅。那條鐵鏈被他攥在拳中，猙獰得似撒旦的獠牙。

他受傷了。

他不是神。

為了保護她，他被擊中了。

涼宮奈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在輕笑。你看，你看，果然吧……

遠古的風呼嘯而過，留下蒼茫無際的滿地荒涼。

是哪裏的荒涼。

一瞬之間，盡成霜雪。

……

接下來的事，似乎變成了黑白默片。

覆仇者有兩個，彭格列這邊的戰力為三人，沢田綱吉左臂重傷。

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一個結局。今晚仿佛註定是彭格列十代目和他的守護者們的末日。

但在喪鐘敲響之前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了。小小的身影顯現在夜色中，以可怕的速度接近戰場。

面對趕到的晴屬性阿爾克巴雷諾，覆仇者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，動作幹脆得仿佛今夜的一切只是一場試探。

涼宮奈聽著Reborn和少年們的對話，所有聲音都像隔著一層玻璃，沈悶的，失真的。

……水壓。

涼宮奈覺得自己像被關在一個巨大的水箱裏，透著水和玻璃，看著外界的一切。

Reborn離開了。沢田綱吉轉過頭來。

他註視她。

他皺起眉，他在擔心……

擔心？

涼宮奈深吸口氣，把自己從水裏撈出來。

她沖他笑：“阿綱。”頓了頓，看向那個遠去的小小身影，“Reborn他去哪裏？”

“他回家了。我們今晚在山本家休息。”沢田綱吉凝視她。

“哦。”涼宮奈胡亂點頭，思維還是遲緩的，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，“咦？我們今晚在山本家過夜？”

沢田綱吉頷首。涼宮奈沒再說什麽，看了他的左臂一眼，轉頭問山本武：“山本，你家的家用醫療箱在哪兒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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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果王西瓜利亞扔了一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:2014-01-31 02:49:50

感謝妹紙們的雷子！！大過年的讓大家看虐真是……躺平任蹂躪，姑娘們隨意，解氣為止QAQ

話說這幾天的留言讓我好愧疚……其實自己寫文的時候也註意到，從進入代理人戰爭開始，心情就格外容易低落，以往每天早上起來就開始期待碼字時間，現在看到word就一陣沒來由郁悶，各種不想寫文……本來以為是又一波倦怠期到了，但看完這幾天留言後我悟了……我這是不知不覺把自己搭進去了吧！！QAQ想虐你們結果先把自己放倒了什麽的！！！

……不行我一定要說出來！QAQ姑涼們！彩虹篇後半段是全文作者最期待的地方=最虐的地方！！！受不了虐的妹紙，接下來的幾章都可以不用買了，我們大學篇再見，到時我會專門標題加粗提示“大學篇由此進”的……那邊的甜甜圈比較多，適合淚點低的萌妹子食用……

2014.2.8

PS:俺響應民意去改大綱了，彩虹篇大概……唔還有不到十章就結束！再虐下去我也受不了了……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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